明烛天南(置顶卖崔浩

21世纪前秦阳平公府人形爬虫

 

【苻坚x慕容垂】两相别(《如懿传》魔改代餐)

原来年少情深,也可以走到相看两厌。

古今之情,原是相通。

凉薄之人,如何偕老。


——苻坚致慕容垂


苻坚不知道为何,会在这一刻与慕容垂说起自己一直以来的念想与盼望。然而他尚念着,脸颊上已重重挨了一掌,被掀在地上。这掌掴实在是突如其来,他被掌风掀开,重重撞在红木镂雕长桌上。那红木质地坚实,一撞之下肋下痛得要裂开—样。脑海里嗡嗡地响着,像下着嘈嘈切切的瓢泼大雨,眼前白点子乱飞。半晌苻坚才看得清眼前的景象,他实在不知自己如何惹怒了慕容垂,愕然抬头。只见慕容垂呼吸粗重,怒视着自己,喉间发出低沉的如兽的闷响,“我便一直知道,你在我的身边,口口声声说着是为了天下苍生海清河晏,却始终怀揣着傍人的遗愿。”


慕容垂下手颇重,他的发鬌散了大半,凌乱地垂落耳边。泪眼蒙昽里,望出一片雪色清寒,“道明为何如此多疑揣测?”


慕容垂舌底沙哑,粗戾道:“我多疑?你自丞相没后,便知自己一人不能独单大局,当年看重我的才能才留我一命,却从未干预过丞相加害于我,那么你所揣想偏袒的不是旁人么!”


苻坚喟然长叹,“你明明记得燕国如何待你,是你迫不得已投奔于我。朕不过当时重用丞相的谋略轻薄了你,却也保你周全。如今朕分明对你百般信任,你不仅害我兵败逃窜,如今还要掌掴朕,是何道理?”


“没有道理,我即是道理!我这一生,少年被兄弟欺侮,中年父兄谋害,内有太后,外有朝政,我有几日过得平安喜乐?如今我好容易投奔于你,你的誓言让我稍稍畅快适意,王猛便对我诸多阻挠。这两掌便是告诉你,哪怕今日你是我的君上,我的兄长,你也是我的奴才,不可违逆我,反抗我!”


苻坚望着他,像望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,一颗心反而定了下来,有着落处。


他曾经那样信任他,信任他的道明,在过往失去丞相的苦闷的岁月里。长安宫阙深深几许,他自清晨便独坐西窗苦苦思念,直至黄昏。外头一直落着绵绵的春雨,不曾稍停。他知道的,那是天地间的思念。等他终于听见了黄铜门环轻轻叩动,一颗心随着那扇门的开启,如那个进来的颀长的身影一般,盼来了天光明媚。


那是朝朝暮暮的平静与安乐,于风雨中,盼得与君同谋。


可眼前人,早不是彼时人了。两两相望,唯余失望。


曾经深深信任,是因为心里会快乐放心;而今功败垂成,只有放下不那么痛苦。


慕容垂弯下身来,俯视着他,似要从他面上探寻分辨出什么。他的气息温热地拂在脸上,是夏日雨后的潮腻,“永固,这几年来你一直不高兴,一直叨念丞相。这次若非执意要赌一把伐晋,只怕你也不肯信我。我一直在思量,你对我这般冷淡,是从你心里有了别人开始,还是那人死后?若是为着那人的死,他的死可是你让他日夜操劳积劳成疾,我可没有想害他死。”


苻坚黯然,灰败了神色,道:“人已作古,连当年所谓的谋害也是他一人主意,朕真的有曾劝过他。你认定了是朕同他共谋,耿耿于怀,一直不肯放过。”


慕容垂凝视着他,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的眼皮,轻声道:“永固,你看着我的眼睛里全是寒气,冷冷的。我这样被你看着,冷得受不住。”


他的手抚上他被岁月无声侵烛的肌肤,他的眼底是疏星朗月般的微光,“永固,你多久没对着我笑了?”


苻坚无声地扯了扯嘴角,牵出一个看似圆满的笑涡,“朕会笑。”


慕容垂端详,不免失望,“你不是真心高兴,我看得出来。你从前对你的丞相笑起来,不是这个样子。”


苻坚仰着脸,看着他的眼睛。他曾很爱他的眼睛,坚毅顺从,仿佛会把他说的一切举措认真考量,“道明,已经没有从前了。岁月如大江东水,哪怕朕如今没有落的如此田地,也不能追回。”


“那么往后呢?往后你还会不会像从前那么笑?”


“已经没有从前了,如何还能那般笑?道明,那是我们人生里最美好的时候,可惜,永远都不会再有了。朕所有的,不过是守着朕余下的大秦江山,看它平安稳妥,相传万代。”


烛火一点点暗下去,累累垂落如红珊瑚色的烛泪。夜色迷茫,一双眼里燃着两簇幽暗火苗,在暗夜里溅起幽幽火光。慕容垂长嘘一声,无限哀清,“你终究因为没有守住他的功绩而怨恨我。我也实在不明白,他不过一个小小寒门,为何会得你注目。他那般低贱,你若看向他,连着你自己也低贱了。”


“慕容垂,你错了。”苻坚揽衣起身,端然自立,平视着他。他一直是一个俊美的男子,清癯的面庞、疏秀的双眉、温沉的眼眸和挺直的鼻梁,还有红润的嘴唇。他平淡地诉说,是对曾经发生的一切的释然,“朕这一生,只一心一意对过一个男子,从来都是。只可惜呵…”他幽幽叹息,“朕这一生,已经寻不回他了。”他沉浸在自己的想念里,幽幽诉说,“朕最美好的年岁里,都是和他一起度过。可惜,他去的早。后来每每朕危难之时,质疑之时,孤弱之时,朕就希望你能如他一样在朕身边,很庆幸,朕决意伐晋的时候你是在的,只是没想到原来在如今落魄之时,你连愿意拉朕一把的心都不愿意表露,你都一心怀疑曾经朕对你明明真诚的心。所以,朕开始失望,渐渐也习惯这种失望。失望得久了,便也对你彻底绝望。”


慕容垂伤感不已,“不会再有希望么?”


他忽然转眸,静静道:“你没有发觉,朕已经很久没有用金质的刀了么?”


那是慕容垂刚来的时候,王猛处心积虑,送与他的下人谋害他的东西,自那以后慕容垂便见不得同样类型的刀。


慕容垂语气一滞,歉然道:“是我疏忽了,没想过你如此细致。等这次回长安,我一定于你把酒释怨。”


“没有必要了。金刀长久不用,便也锈了。”他疏懒地笑,退开两步,保持着与他的距离,“即便朕接受了你的好意,来日漫长,朕等来的,会不会依旧是—次次怀疑,一次次无助,一次次失望后的绝望?”


他天生拥有着微微上翘的嘴角,白皙的肤色,好像对着谁都是那般让人感到可靠。可是他的眼底里其实并无关怀。他曾经信赖过的,就是这样一个人。


真是惘然。


慕容垂的呼吸声是渐近的潮水,他似乎极力克制着什么,“永固,我就是你从前的那个人,只要你想答应我,我会谅解你今日的无状。”


他轻轻一笑,起身抽出身下的席垫,引袖取过一把小小银剪,那凛冽的寒光在他指尖闪烁,他剪下三寸席垫,看着布麻断裂,“慕容垂,昔日管宁华歆不同志而割席,朕今日也割断这片席子于你绝断。朕待你,从前看不明白,以为你千般万般都值得原谅,如今看得明白,才知你痴念的是复自己的国,敬慕的是旁人,在乎的也只有自己,指望朕落难时得你相助,朕日日夜夜都是煎熬。”


慕容垂震惊到无以复加,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?”


苻坚迷茫地摇头,却有清醒无比的坚定的眼神,“朕知道。道明,你容许朕疯一会儿,听听朕这些疯话吧。左右朕与你都神志清明的时候,总是无言以对,总是彼此猜忌的。今夜你能坐视朕差点死去,你还指望朕与你重修于好?你不也疯了么?”他笑意迟迟,酸楚至极,“道明,朕出身贵家,自幼看愤君臣相负的闹剧,便是朕继位后朕的兄弟造反之时,朕耳濡目染的还少么?及至朕真心任用你之时,朕也不敢求你的一心一意,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只是希望你的心中有与朕同为天下黎民安定之心,朕可以凭着这一丝情意,与你共享天下。可是同你长久,朕越来越明白,其实你谁都不信,你缺父子之恩,母子之情,自幼孤立无援,所以对自己的亲信也是一般。所以即使是朕,你又真正信了几分?不过是一有风吹草动,便猜疑难平。”


慕容垂倦得很,轻轻摇首,“我当然会疑,你们对我做过的事,我不想知道,也不想去猜。左不过都是见不得人的恶心事,还装着宽宏仁义,实际真叫我恶心。”


苻坚微微颔首。他冷冷地俯视自己,哀伤如重重迷雾,弥漫渐深,“苻坚,你还是从前的文玉么?为何我觉得你形同疯子,神志不清,沉浸在自我幻想里? ”


“文玉,早已不在了。他和朕心里最看重的人,大约会永远在一块儿,却再也寻不见了。但朕和你,终究是识于低谷,彼此暴露得体无完肤,相看生厌。”他睁着眼眸,恬淡至空明。


他手起剪刀落,将席间残留的丝絮也剪了干净,眼泪在眼眶中打转,却始终没有落下来,“这彻底断了的丝絮,给去了的苻文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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